女人齒縫中的碎屑

奧赫麗來自法國本土，帶著法國人固有的小傲慢，看不起另一個來自殖民地的女生，她的確來自一個法屬不知名的小島“Reunion”。兩個人幾乎不說話，朋友圈子也不同，只要說起小島女孩，奧赫麗總是很不屑，“她演算法國人嗎，怎麼是張西班牙人的臉”？

她是法蘭最好的朋友，短頭髮白皮膚身材高挑，臉型很美有一對綠色眼睛。有時後盯著她眼睛看，有種心醉如夢的感覺。兩人關係實在好，經常兩人坐在那裡，手拖手盯著對方看半天。奧赫麗的祖父是一名軍官，當年在利比亞偶然邂逅，一位當地美麗部族姑娘，兩人一見鍾情之下，當夜就決定私奔了，她後來就是奧赫麗的祖母。單獨設計海報時，整個下午待在一起，她從幾十種藍色裡，挑了最喜歡的一種，稱之為“奧赫麗藍”。商討問題時如果她喜歡就不說話，討厭則用法語說“non”，發音有點象中文的“儂”。她是標準的腰短腳長，身材苗條修長的美女。

但凡對法蘭有好感的女生都會說，“你戴眼鏡不好看！”，如果有人說戴眼鏡也不錯，那肯定關係一般。奧赫麗非常討厭法蘭戴眼鏡，可憐他只能天天隱形眼鏡。法國女孩打招呼先親吻臉頰，南部習慣是四次北方兩次夠了，每次法蘭親吻她會非常高興，總是帶著微笑很得意的樣子，在學校裡他也照親不誤。有時候親完四個法國女生要一分鐘，旁邊英國導師Chris Barwood笑著對法蘭說，“幹得不錯啊，從沒見過中法關係這麼好過。”

法國殖民地小島女孩，經常來宿舍找他，搞得很多英國同宿舍學生，老是怪笑吹口哨。說實在的她的確有點象西班牙後裔，頭髮汗毛都是金色的，但是歐洲人汗毛比較粗硬，遠沒有亞洲人柔軟。歐洲女孩都喜歡曬太陽，綜合症是皮膚有黑點雀斑。她實際上年紀並不大，但已經顯得非常成熟，她總想儘快離開那個無聊的小島，而且也不願意留在法國。法國殖民地居民享受本土公民待遇，可以自由選擇留學外國一年，所以她選擇來英國學習。她的家境一般，法蘭看見她的毛衣，上面蛀了一個明顯的洞。她經常用修長手指挾著煙，慢慢吐出煙圈下，若有所思地說，“還是錢最重要啊！”。

伊莉莎白是英國西班牙混血，她說一口純正英語，但老喜歡說她家裡說一種，西班牙和英語混合語。她住在學校隔壁的高級學生宿舍，這裡多數是學習多年的學生入住，因為要隔年就要提出申請。她的房間是個套房，佈置得非常舒適，不是學生宿舍風格。伊莉莎白昵稱是愛麗絲，她正裝之下很吸引人。問題是她平時上課衣著懶散，穿薄絨廉價運動衫就來了，這下所有問題顯現。身材矮小歐洲人特有的大屁股粗腿，不化濃妝之下外表很一般了。經常在背後說法蘭壞話，“他大概認為全世界的女生都喜歡他吧！”但是公開場合她簡直是恭維，拍照居然會撲在他懷裡。他還發現她有個秘密，非常喜歡吃但又怕胖，吃起來的樣子象惡鬼，飽了就情緒低落，估計吃完還得扣喉。

他身材瘦削白淨皮膚黑頭發高鼻樑，英語當然說的不是本地人的那種，但發音非常準確沒有口音，有時後和外國人喝酒，開玩笑說自己是愛爾蘭人，居然有很多人會相信。問題是只要皮膚曬黑就氣質迥異，法蘭後來去英國南部旅行，曬黑皮膚穿一件緊身綠格仔短袖襯衫，頭髮染成深棕紅色，在巴士上居然引發兩位英國黑人女士爭執，而且還跟著他走了很久。其中一位說肯定是亞洲人，兩位居然為膚色打起了賭。歐洲女孩子很少當他是中國人，她們認為他一直在歐洲，即便怎麼解釋也沒人相信。Janice是組內唯一中國大陸女孩，最初法蘭對她的印象可用非常糟糕來形容。

她是那種從小到大成績非常優秀，看上去只會讀書的女孩，多少有點不修邊幅。談不上什麼髮型前面劉海卷成圓圈，穿深紅色尼龍羽絨服，而且有點髒兮兮的。皮膚顯得比較黑，其實五官細看非常不錯，大眼睛小翹鼻，可實在是不會打扮。還有個大陸女孩通病--不喜歡洗頭。歐洲人金棕色頭髮不顯，中國人黑色頭髮不洗，很容易發現有頭皮屑。他經常發現她頭髮肩膀上，有不少細微的頭皮屑，而且還留長指甲不修剪，這又是他非常討厭的。

錢鐘書說張著血盆大口等著你的，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普通女孩，Janice就是標準此種類型。她在組員中不出色，但是英語超好，學習上離不開她，計畫完成後學生重新分組，她由於就住在法蘭宿舍附近，自然成為很好的朋友。她主動參加法蘭所有的社交活動，他的朋友圈子本是避開中國人的。每週二法蘭會參加英國室友加利克因的聚會。通常是晚上7點出發，去一家叫不列顛尼亞的朋克酒吧喝酒，9點半到市中心迪廳門口排隊，10點進場後前廳酒吧再喝酒，然後11點開始跳舞到淩晨2點半，通常提前半小時拿大衣走，省得到時後人多太擠。

他是當年唯一參加舞會的中國人，直到半年後其他中港學生也陸續參加。Janice不會喝酒但卻要他帶著，估計她是為了練習英語口語，遇到不明白的生字，她會寫在手掌心裡。他反復關照去朋克吧，要穿至少一件黑色衣服，可她根本沒有適合的，穿條不合身的牛仔褲應付。至於跳舞就更不可能了，她只是靜靜坐在旁邊，喝非酒精類飲料，直到舞會結束送她回家。

逐漸地在當地大陸學生裡，有傳法蘭和她談戀愛，香港學生圈則沒人相信，那些人都是他大學同學。法蘭城大女友Candy是出名的“小甜甜”，沒人相信會和那個髒兮兮的女孩一起，況且大陸女生裡漂亮出眾的好幾個，身材好皮膚白皙長得也不錯。法蘭和她兩人在班裡是代表人物，她的英語寫作和文法沒得說，英國導師都很喜歡她，說絕對超過英國文科生，她本來就是外國語學院英語系學生。英國老師覺得很多大陸學生，特別是英語專業的語文水準，遠高於當地學生，有的居然可以寫古典英語，她就是其中皎皎者。相比之下法蘭就不行了，但他英語發音很准，簡直就是收音機裡放的一樣，很多聽寫內容都由他朗讀，那些法國學生口音實在受不了。

平時她在外面各種場合都以法蘭為中心，通過他瞭解不少英國文化，遠非一般中國留學生那麼封閉。相處幾個月後開始熟絡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，細雨迷蒙燈影暗淡，裹著大衣豎直衣領，趕到愛麗絲的公寓，幾個人討論功課。與女生一起永遠談不出個所以然來，下星期的派對時間反而決定好了。完後照例是週二晚上的舞會，除了當晚的惡劣天氣，陰冷寒濕的海風冰透刺骨，風雨打在臉上如同千萬小刀，其他實在沒什麼異樣。

回家路上一個英國青年死纏Janice不放，邊走邊動手扯她顯然是喝醉了，而且還不停地說，“你們中國女孩真怪，老是喜歡裝腔作勢……”法蘭不停推開那個傢夥的手和他亂聊，她象只小貓似地躲在後面。怕那人跟她回家，讓她先到他宿舍去，她趁機拿鑰匙走了。他和那個糾纏不休的英國年青人搞了大半天，怕他跟著Janice找到她家出什麼事情，因為以前當地已經有過出事的先例。

回到家已經是兩點，筋疲力盡之下沒開大燈，開了洗手盆上的小燈，英國天氣乾燥，室內暖氣溫度高，晚上總是將一條淺綠色，濕毛巾掛在上面，瑩綠色極暗淡燈光下，剛打算洗臉睡覺，突然發現書桌旁暗角裡，Janice 坐在那裡沒走，著實嚇法蘭一跳。照理她在客廳裡，坐一陣子就走了，如同她平常那樣。他默默走過去抱她，她順從地說“就知道會這樣”。暖氣燥熱室溫很高，黑暗裡那個“書蟲”不見蹤影，變成個貪得無厭不知羞恥的情欲魔怪。長期欲望壓制後的總發作，進入無序神不能自控的狀態。

早上起來時她早就著裝完畢，穿著法蘭討厭的那件，深淺不一的咖啡色毛衣。但是在她臉上卻突然顯出，女人滿足後的神奇光采，露出自然的梨窩淺笑，泛動青春的粉紅臉暈，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。她居然紮起兩個小辮子，嘴唇上抹著鮮紅色口紅，本來稍嫌幽黑的臉色，居然變得白皙，怎麼看都是可愛美少女，就差把那件毛衣換成比基尼。女人怎麼一夜之間變化如此之大？她過來抱住手臂，抵著他胸口說，怎麼會這樣呢？

不等他洗漱完她要走了，反正就住在不遠的地方，她風一般地跑了出去。沒過多久聽到敲窗戶的聲音，他住在底樓第四間房。開窗後看她在外面冷得發抖，驚奇之下還沒開口，她笑著說“今天晚上我來啊！”，說完又不見了蹤影。她塗成鮮紅色的嘴唇，實在覺得份外刺目耀眼，原來這張“血盆大口”盯了很久，就在法蘭不經意的時候，早已成了她齒縫中的碎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