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國家過去的三十年,強大了,有錢了,厲害了,可以看不起別人了。這個國家有含有三聚氰胺的奶粉、用避孕藥喂大的魚鱉蝦蟹、用工業酒精勾兌的假酒、用大糞薰制的臭豆腐,還有著名的地溝油。這個國家先制定無數法律但最後是領導定。在這個國家有許多事不能起訴,即使起訴了法院也不會受理,即使受理了也會敗訴。有一些人會無緣無故地消失,有一些人未經審判就失去了自由。還有些人被稱作“上訪人員”,意思是討厭鬼、精神病人和恐怖分子。政府動用大量人力物力,把他們趕回老家,關進監牢和瘋人院。
這個國家看守所內有人無故死去,原因是捉迷藏而死,因做夢而死,因發狂而死,喝一口水就會死,但都帶著滿身的傷痕。在這個國家每個城市都有一支或多支拆遷隊,他們用武器來拆除別人的房子,棍棒用來毆打和驅趕那些不聽話的人。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,有人痛哭,有人下跪,有人自焚,但都不會影響到拆遷隊的工程進度。許多人因此而死,卻從來沒有人為他們的死亡負責。
在這個國家上級需要哪個人當選,哪個人就一定會當選。每過五年全國範圍的選舉,選上的人被稱為代表但不能代表人民,都是僱員只幫政府說話。在這個國家報紙和電視的責任不是報導真相,而是為政府做廣告。教育的目的不是傳授知識,而是教人愚蠢效忠政府。這種教育和宣傳導致國民生活在未成年狀態,所有問題都是外國勢力作祟阻礙國家發展,直接翻譯就是反對權貴繼續奴役人民。
在這個國家,每一種學問都必須為政治服務,政治需要什麼樣的歷史,學者就會創作什麼樣的歷史;政治需要有什麼樣的經濟學,學者就會發明什麼樣的經濟學;大人物可以隨意發明真理,這些真理適用於任何一個領域,能夠指導這個國家的政治工作、經濟工作、文化工作,甚至能夠指導動物交配。
這個國家號稱消滅了階級,事實上,一個壁壘森嚴的階級社會已經形成,上等人吃免費的特供食品,下等人只能吃骯髒而有害的食品。第一等級的人就讀豪華而昂貴的貴族學校,第二等級的人就讀普通學校,第三等級的人就讀簡陋的民工學校,第四等級的人基本沒機會讀書。
這個國家最喜歡乾的事就是買飛機,經常慷慨地對外援助,但在自己的國土上,乞丐四處流浪,許多人看不起病,許多孩子讀不起書,還有許多人正活在貧窮之中。這個國家鼓勵告密,政府為每個人都建立了一份檔案,檔案中記錄了從生到死的每一個變化、別人的評價以及許多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事。這個國家有一種奇怪的制度,總是讓說謊者得到獎賞,甚至成了一種美德。
在這個國家有人因為寫文章而入獄,有人因為說了某句真話而入獄,寫作成了一種危險的事業,不能評述歷史,不能幻想未來,更不能批判現實。許多字不能寫,許多話不能說,許多事件不能提及,每一本書的出版都要經過嚴格的政治審查,許多書被查禁,然後它們就會成為國外的暢銷書。
這個國家可以把衛星送入太空,卻造不好一座橋。這個國家可以把政府大樓造成金碧輝煌的宮殿,卻讓孩子們坐在搖搖欲倒的危房之中。這個國家有無數豪華的行政座駕,卻幾乎沒有一輛堅固的校車。這個國家舉辦了多次盛會,為此建造了大量美崙美奐的場館,然而每次開幕之前,都會有許多“危險分子”眼含熱淚離開自己的家,發言人說:他們自願離開,沒有人強迫他們。
這個國家有全世界最龐大的官僚隊伍,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在貪汙或受賄,每一種權力都被污染,成為致富的法寶或傷人的利器。或許有人會問:納稅人為什麼不反對?抱歉,在這個國家,沒有納稅人這個詞,有的只是“傭人”。
有些官方發言人會說,因為國人的素質太低獨特國情,所以不能給民眾太多自由。這個國家不是取決於他本人的能力和素質,而是取決於他爸爸是誰。官員的兒子、孫子依然做官,民工二代、民工三代依然是民工,巨頭的兒子、孫子依然是巨頭,即使他什麼都不做,至少也可以混個將軍。
市民階層的生活正日益艱難,沉重的稅負、昂貴的房價,日益上漲的物價和微薄的工資。有一首歌謠極為生動地描述了人們的憂慮:“生不起,剖腹一刀五千幾;讀不起,選個學校三萬起;住不起,一萬多元一平米;娶不起,沒房沒車誰跟你;病不起,藥費讓人脫層皮;死不起,火化下葬一萬幾。”但這個國家已經成了奢侈品消費大國,連死亡本身都已經成了昂貴的奢侈品。一個以身份為主導的社會絕少創新,有的只是抄襲和模仿。
談到種種問題,人們有各種各樣的解釋,有人說是因為人的素質太低,有人說是倫理道德的缺失,還有人說是因為沒有信仰,但一個糟糕的制度之下,權力不受約束,只能漸趨腐敗;法律形同虛設,它是權貴的利器,更是平民的枷鎖;員警和軍隊最大的作用是維護統治,只會讓人們感覺更加恐懼,而不是更加安全;在這種制度之下,沒人對歷史負責,所以也就沒人對現在負責,更不會有人對未來負責。人們只關心利益,只關心眼前,不守規矩成了最大的規矩,不擇手段成了最好的手段,在官場,在商場,大多數競爭其實都是底線的競爭,總是讓卑鄙的人勝出;在這種制度之下,每個人都會感覺屈辱,不管身邊有多少“和諧社會”的廣告,許多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:離開這裡,到平安的地方去。
這糟糕的制度集叢林法則,儒家權謀,共產主義的混血產品,經過幾十年的發育,已經成長為一個又大又醜的怪胎,它虛榮、蠻橫、自視甚高、從來不會認錯,它打倒一個人是因為正義,給這個人平反,還是因為正義。它主宰一切只允許一種信仰,那就是信仰它;只允許一種感謝,那就是感謝它;它擁有每一份報紙、每一所學校、每一座寺廟,沒有它的允許,連花朵都不能隨便開放。它既強壯又脆弱,身患重病,卻有著強大的殺傷力;它異常笨拙,卻有著無比敏感的神經,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它神經緊張,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讓它怒火中燒。這糟糕的制度,就像一個越來越大的毒瘤,毒害著每一滴血液、每一根神經,把君子變成惡棍,把美的變成醜的,並將最終把整個國家拖入可怕的災難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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