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無極的成功,本人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終身都在歐洲生活。他是為法國畫家,不是中國畫家。他48年離開中國,64年獲法國國籍。法國豐厚的藝術土壤,滋潤了他的藝術創作,他說“巴黎讓我重新發現中國。”如果留在中國,他不可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。被西方主流藝術界認知的真正中國藝術家極少,知名的就是留法的吳冠中,林風眠,張充仁等,趙無極是其中佼佼者。趙無極這種級別的大師,98年到中國大陸辦畫展,竟然遭到意外冷遇。理由是很多人看不懂他的畫,認為不知道在畫什麼。趙無極以抽象手法,表達中國傳統山水畫的意境,中國美術界根本不能接受。
中國解放後,從蘇聯引進歐洲古典主義藝術教育體制。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,連傳統國畫都是被壓制的。這個體系培養出大量畫家,但出不了藝術家。雖然,政治運動曾經衝擊過這個體制,但現在的中國還是以此體系運作。在中國成為畫家實在太容易了,只要能夠進入這個體系就可行了。進入全國各地的美術學院,經過幾年所謂正規學習,拿到文憑就已經是畫家了。成績優秀者留校任教,通過師承人脈辦畫展成名。或者從事設計舞美方面的工作。最普通的到中小學擔任美術教師。
出國並非最佳選擇,因為出國後多數從事不了藝術方面的工作,最多就是在名勝古跡和風景點,幫遊客畫畫頭像。西方不看重中國美術學院,所學的西方古典主義皮毛。古典主義在西方早就沒落,成為流派之一。現在西方繪畫藝術的主流是現代抽象藝術。如果還是執著於2百多年前的古典主義傳統,繪畫藝術如何能有創新和發展。古典主義只是人類藝術發展的一個階段,百年前抽象主義誕生的一刻起,古典主義開始走向衰亡,這也符合現代人類科學文明發展的規律。
在中國沒有學習過繪畫,不懂繪畫的人,反而能夠理解繪畫的內容。不懂技巧者不受束縛,憑自己的感覺。現代繪畫最注重的就是感覺,作者的感覺,觀眾的感覺,互動的感覺。好看的畫技巧是好的,不好看的畫,即便技巧高超,也不會是好畫。藝術追求的是美而不是醜。在此前提下,所有的技巧和非技巧,都是為美而服務的。藝術的本質是表現,表現的本質,就是人類對美的追求。抽象具象,古今現代,東西中外,莫不如此。
主導中國現今藝術體系的官僚架構,還是50年代蘇聯體系的徒子徒孫。這些人賴以生存的就是蘇聯那套,古典主義美術教育傳統,如果除去這個藩籬,其資本就被剝奪了。試想在人人皆能表現藝術的西方,哪裡那么多美術學院,甚至中央地方美術協會。繪畫藝術的表現和技巧,居然有官方標準,達到標準就可以成为畫家。藝術最強調的感覺,個性,創新,情感則被忽視了。只要脫離指定技巧的範圍,就會被否定和排斥。
這種環境裡怎麼可能有现代抽象藝術生存的土壤,最多也就是对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模仿而已。雖然這在西方發展已經百年,經歷了無數變化,產生無數流派,但就是在現今中國還是曲高和寡。無論專業還是業餘,寫實主義的技巧表現,成了判定藝術好壞的唯一標準。繪畫被簡化成“象與不象”的技術。繪畫成了手藝,畫家成了匠人。藝術在表現上,已經受到限制,怎麼可能出現藝術家。極少數中國畫家的作品被西方藝術館收藏,但這並不代表中國畫家有什麼成就。
趙無極也是學習國畫出身,得益他父親和叔父的培養。好在所學時間不長,造詣也不深。他對中國傳統繪畫的研習方式並不感興趣,而且可以說非常反感。傳統繪畫創作強調模仿,仿古的過程就是學習技巧的過程。久而久之,畫家的個性沒有了,再想創新談何容易。趙無極14歲入杭州美專,師從潘天壽和吳大羽,潘天壽要他臨摹古畫,趙對此毫無興趣,考試時索性塗個墨團交了上去。結果,潘天壽看他頑劣要開除他,所幸校長林風眠仍然收留他。
他在法國自由的藝術土壤裡,吸收西方繪畫藝術的精華,他有著其他中國畫家沒有的自由藝術氛圍。他也沒有象其他旅居歐美的中國畫家那樣,一味以中國特色吸引西方藝術界的注意,也沒有繼續他初到法國學習的印象派。這樣是永遠不會獲得巨大成功的。而是獨創將西方油畫的繪畫技巧,融合中國畫的意境。創造出奇異變幻的色彩,富有獨特韻律感的風格,作品光感變化筆觸有力。用西方藝術的表現形式,發展出東方精神意象和神秘象徵意味。他的風格是徹頭徹尾的西方繪畫,只是他的風格帶有東方色彩。
中國人對於西方繪畫的理解簡單直接,西方古典主以寫實風格,無論中西人人可以看懂。有意思的是西方現代抽象藝術不尚寫實,走的是中國傳統繪畫中的寫意風格。相反,中國現代繪畫發展,被蘇聯古典藝術教條限制,又走回西方古典寫實主義的老路。雖然,蘇聯的模式在當時也是先進的,但在中国来讲,沿用此模式,脫離世界潮流,幾十年發展停滯。中國美術教育體系必須順應潮流,做出相適應的改變。否則,仍然按這個體系運作,只能培養沒有個性的畫匠,不能產生影響世界的藝術家,更何況趙無極級別的世界大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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