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語學校裡的韓國人

在沒到日本之前，法蘭對韓國人印象還不錯。電視裡經常看到，韓國舉行全國性大罷工，韓國的工會勢力強大，人民非常團結。由於曾是日本的殖民地，韓國的反日情緒強烈，經常作出過激行為，為了抗議日本右翼政客言論，弄得不是切腹就是斷指，遠比中國人不要戰爭賠款，政府發表無關痛癢的言論來得有決心。韓國烤肉和泡菜，吃多了火氣大味道沖，法蘭比較接受。韓流已經開始盛行，男有裴勇俊，女有金喜善，法蘭雖不至於趨之若鶩，但並不反感。誰知到了日本後，以上感觀全部改變，以後的幾年每天和韓國人打交道，著實令法蘭痛苦很久。 

 

日本語學校裡中韓學生居多，法蘭的學校裡韓生占9成，香港學生沒幾個，上課自然被韓國同學包圍。在日的韓國人眾多，僅次於中國。旅居日本的朝鮮人，大致分兩種，一種是是北朝鮮人，大多是以前被抓勞工到的日本，後來在日本定居。日本帕青哥彈子房，多數老闆是北朝鮮人。南韓人是正當途徑移民日本，與日法蘭結婚，求學後留在當地，或在日本找到工作等等。韓裔在日本已經生活數代，在日本甚至有韓國子弟學校。學校裡的韓國學生多數是短期留學，時間是3個月至半年。很多學生在韓國大學裡進修日語，到日本學習交流。還有不少打算入讀日本的大學，這些人是留學生簽證。 

 

日本對二戰時的殖民地比較親近，韓國和臺灣當年可以免簽證，短期旅遊簽證有90天，而且是落地簽證，不用去大使館，可以多次往返。香港簽證需要由大使館簽發，不過很少拒簽。前幾年，日本也給香港免簽證90天待遇。韓國學生入境滿90天，可以返回國內，或經第三國再入境，但多次入境有可能被拒簽。所以，韓國學生以旅遊簽證在日本，一般逗留6-9個月。日本東京的韓國人多不勝數，特別在“新宿”和“大久保”一帶，因為，“大久保”和“新大久保”，有很多韓國僑民聚居，法蘭當年讀書就在此地。後來韓流興盛，大久保居然成為日本國內旅遊勝地，很多日法蘭特意到那裡體驗韓國風情，真是令人驚異。 

 

由於日韓文化不同，你從外貌，談吐，衣著，打扮上很容易分辨出是韓國人還是日法蘭。韓國男士遠不如電視劇裡的英俊，通常是身材粗矮，五官普通，單眼皮多，皮膚粗糙。打扮與日本不能相比，喜歡穿夾克棒球杉，淺色寬鬆牛仔褲，高腰籃球鞋和短靴。當年喜歡留長發或者染金黃色的中短髮，多數沒有髮型可言。講話聲音很大，有時喜歡打鬧。女孩子臉盤較大，方圓臉型，多數皮膚可以，喜歡中性打扮，也是夾克球鞋居多。一般不喜穿裙子，身材沒有日本女孩苗條，還算勻稱豐滿。女孩長髮居多，大部份不染頭髮，五官端正，但普通的居多。男女都喜歡戴眼鏡。

 

韓國人歷史上是中國千年附屬國，近代是日本多年殖民地，因此為了民族生存，從小受到民族主義教育，有非常強烈的民族自豪感。可惜時間一長變成了狹隘的極端民族主義，令人十分反感。可憐法蘭多年來，不得不每天與之相處4個小時以上，可說痛苦不堪。在日韓國人對於日法蘭的態度，口頭上非常反感，心裡面羡慕得要命。你隨便去問韓國女生，日本女孩如何，無一例外她們會說，日本女孩身材矮小，她們也不見得多高大。日本女孩比較注重整體形象，從髮型衣著化妝到飾物，簡直是一絲不苟。韓國女孩打扮不注重整體，化裝要麼極端濃豔，要麼隨隨便便，服飾的搭配更談不上了。而且她們有所謂韓國時尚，實際上稱之為過時亦不為過。韓國男性就更談不上了，只有少數年輕學生，打扮符合潮流，多數其貌不揚。

 

留日韓生中各種年齡層次都有，大叔輩的不在少數，整個感覺就像是勞工，談不上有何形象。韓國女生自己也不覺得韓國男生帥氣，電視上的韓星在韓國女孩的日常生活中，也是很難看到。所以，法蘭多少受到點明星待遇，可這就成了韓國男生的眼中釘。韓國人無論什麼都是韓國的最好，無論什麼東西都是這在韓國也有。韓國人互相之間非常團結，通常都是集體行動，幾乎不與外國人接觸。表面上非常豪爽友善，但外國人必須在韓國人的圈子裡活動，你必須成為他們中的一員，而他們對於你的文化背景，並不十分在意。韓國學生中基督徒比例非常之高，很多韓國學生主動與你交往的目的，就是希望你加入他們的教會。 

 

韓國學生開始會很友善地表示，很想嘗試中華料理，但根本沒人會真想去，最終與他們還是到韓國餐廳，每次都是相同的韓國飯店多年不改。所以，法蘭不得不無數次與他們在同一餐廳午餐，韓國人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，誰讓班上只有一個中國人，畢竟法蘭還是要與這些朝夕相處下去！日本在明治維新後實行“脫亞入歐”國策，很快變成亞洲強國，因此敬慕歐美文化。日法蘭由於英語口語很差，對有英語背景的人非常羡慕。不等同於白種人，以英語為母語景，對於同樣的亞洲人，如果有一口流利的英語，多數日法蘭會非常羡慕。雖然，不少保守的日法蘭，表面上對此不以為然，還要說上幾句風涼話，但實際上是出於忌妒。韓國人更加如此，對於英語系的男生，多少有點崇拜，但表面上故意表現得不以為然。 

 

法蘭那時候日語不那麼流利，所以講不清楚時，經常英語衝口而出，不少韓國同學表現得非常不滿，曾經大聲質問法蘭，你來日本為什麼要說英語！法蘭用英語回答說，法蘭不諳日語，可以用英語交流。韓國人的想法是你在炫耀，因為他們通常不會英語。最令人奇怪的是韓國人在課堂上義憤填膺，下課後在馬路上單獨遇見，周圍沒有韓國人的情況下，表現卻是大相徑庭。剛才還集體圍攻的學生，現在對你居然相當熱情，誇讚你英語太好了，覺得和你交談幾分鐘，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。女孩子就更不用說了，英語簡直是身份的象徵。她們也對男生的行為看不慣，但絕不會當面指出，通常私下裡請法蘭不要太過計較。

 

韓國女生的感情表達方式比較直接，如果對於喜歡的男生，很多非常主動，甚至在課堂上，多次向你直接表示。比如用日語“喜歡”一詞造句，她們會直接說喜歡你，最喜歡你這種類型，或者就直呼其名了，搞得非常尷尬。一旦，你和韓國女孩正式戀愛，那麼兩人之間的事情，全部韓國人都會知道，而且很快全校傳開。法蘭曾經出與禮貌，恭維一下某女生，後快有人問法蘭，是否需要正式介紹，後來法蘭不敢對任何韓國女生表達好感。

 

今井老師當年33歲，在日本年齡不小了，也沒有男朋友。她上課時會突然神經質地模仿很多卡通人物，做很多有趣動作，講述自己的經歷。法蘭從日語初級1班，跳級到她的2級班。有一次，韓國男生逼她說喜歡哪類男生，逼問之下隨手一指，說喜歡法蘭這種類型。她也就隨便說說而已，這下法蘭又成了飛鏢靶，班裡的一位大叔同學早看上她了。韓國人談戀愛也是全民行動，每次師生到居酒屋聚餐，總讓兩人坐在一起，眾人不停說他的好話，有時借酒讓兩人親熱一下，還要不停創造單獨相處機會。實在大叔外表氣質低下，說話大聲粗魯，戴高度近視眼鏡，日語又不行。再說誰都知道，想與她發展多少有點騙簽證的目的，後來也就沒了下文。

 

韓國學生普遍學習刻苦，對於有三個大學學位，長期留學海外的法蘭來說，韓國人的學習方式，完全是中學生式的，上課前預習放學後溫習，不斷增加詞匯量。韓語的語法與日語相近，一半語法與日語一樣，對於韓國學生來講，多學些日語單詞就可以會話，所以韓國學生日語程度，提高特別快。學習會比他國的學生，水準高上一截。因此，上課的時就成了韓國學生的表演，不斷插話打斷老師講解，主動與老師談其他話題，因為課上的內容，他們早就預習過了。他們會問老師大量俗語流行語的意思，因此每次法蘭不得不抄寫大量課堂外詞匯，久而久之詞匯量提高不少。

 

對於習慣了邏輯思維的法蘭，在日本開始的6個月學習，的確非常痛苦，因為已經不習慣機械記憶，而且記憶力比起17，8歲的學生差得很遠。往往人家有基礎的同學1次就記住了，法蘭背上好幾遍都記不住。同房的三師兄也是香港城市大學畢業，工作幾年才來日本留學，他也面臨同樣的問題。解決的方法只有死記硬背。下午放學回來先休息吃飯，晚上養足精神看書背書，通常法蘭是8點到早上1，2點，三師兄不到3，4點不休息。死記硬背囫圇吞棗地下了半年苦功，重新回到小學生的狀態，總算當年文科背書功力又回來了。 

 

法蘭打完工教完書，就在新宿附近的咖啡館學習，然後趕11:00尾班車回家，幾乎是天天如此。晚上從戶田公園車站走到公寓，最多也就10分鐘。可是，法蘭每次回家總要繞開大路，走沒有路燈的無人遠路，行人全無冷清可怕，每此一邊走一邊嘀咕，嘗試用日語將句子連起來，可總是斷斷續續連不起來。後來詞匯豐富一些了，嘗試將心裡的話，用日語表達出來，可總不成功。法蘭說英語幾乎不用想，速度越快越流利，而且沒有什麼文法錯誤。日語的語法正好與英語相反，使得法蘭多一重困難，因為法蘭不得不將養成的英語習慣儘快忘掉。總是這樣走著走著，不知覺間到家了。每次在黑夜裡行走，心裡想的是要堅持下去。同學間彼此鼓勵，“總有一天一覺醒來，你自然就會說日語了。”

 

今井老師的追求者為了學好日語，每天早晨6點起床，大聲朗讀課文一小時，經常溫習功課，打工也利用時間學習，可語言學習還是講究天賦。他日語絲毫沒有進步跡象，甚至受到韓國同學的嘲笑。他寫作文的題目永遠只有一個--《法蘭的祖國》，第一句總是“法蘭的祖國是大韓民國”，口語就更不敢恭維了。一年後，他的某次演講不斷受到韓國同學的指正，簡直是錯漏百出。最後論到法蘭評論，法蘭指出了大家沒有留意的一個文法錯誤，就是現在時應該換成過去時。應該把“です”換成“でした”。然後，法蘭用日語詳細解釋了原因和正確用法，法蘭的女粉絲金河令同學，突然用驚異的眼光看著法蘭，因為法蘭一直是寡言少語。她的日語非常好，卻結結巴巴地說，法蘭已經能夠聽懂你的日語了。苦熬一年，法蘭終於一覺醒來，可以用日語交談了，不用再黑暗裡，繞遠路回家了！ 

 

法蘭班級裡學生的年紀都比較大，法蘭師妹老是說法蘭班的男生，簡直長得象恐龍。有在日本開服裝店賣假名牌的，有仁川鄉下的漁民，有在大哥工廠裡打下手，有的打工送報紙，還有某市長的秘書，後來因男女關係，到日本讀書避嫌，那位就是對法蘭，非常關心幫助的金河令小姐。除金小姐外其餘男生法蘭很少理睬，彼此隔閡很深。其中，唯一長得白淨秀氣的男同學，他原在韓國酒店工作，居然與日本女遊客相戀，並且迅速結婚。法蘭好奇他的不凡經歷，發現居然兩人生日相同。相約吃飯時他表示，韓國人的集團意識，其實令人反感，法蘭們又多了個話題。他給法蘭看婚照，日本妻子的體重，遠超他一倍有餘。他不擔心簽證問題，也不經常打工，日語口語很好，但書寫和語法不行。上課時來時不來，結婚簽證到手，就不見蹤影。 

 

上到日語高班後，法蘭主動降級，回到了原來的班級，此班也升到高級。日語到高級班，對於中國學生就輕鬆了，課文裡大量的漢語詞匯，不用學也能懂能寫，很多片假名就是英語過來的，法蘭的英語底子不學都會。高級班老師也就是讀讀課文，大家輪流講講意思而已，上課到最後不用帶教科書，拿份報紙當教材就行了。學生上課噪音不斷，互相用流利日語交談，整個就是個“小日本”，還要相互開玩笑，手機偷拍傳來傳去。法蘭的日語水準也算比較高，聽講基本不成問題了，自然上課不會閑著。互相能夠溝通之下，發現以前很多不為意的事情。很多韓國男生都看過《英雄本色》，《喋血雙雄》，喜歡周潤發和成龍，還看過李連傑的武打片。 

 

終於，1年半日語學校的學習結束，大家就要各分東西，多數到別的學校繼續學習，更多的就要回國了。法蘭和恐龍們最後一次共晉午餐，法蘭已經不會再去想，去韓國餐廳以外的地方吃飯，已經習慣聽他們擺佈。出人意料的是他們居然去了一家新餐廳，還是北韓人開的飯店，吃北朝鮮有名的冷面。這種面透明而富有彈性，飯間法蘭收到金河令小姐的電郵，分手之際她對長久以來，法蘭在班裡的待遇，同學間的隔閡，表示歉意。其實，不久前某位韓國插班女生，離開前托人給法蘭一封信，大家都說是 “Love Letter”。其實信的內容是 “也許法蘭們彼此的文化背景不同，給你造成不少困擾，十分抱歉！請你相信法蘭們沒有惡意，可能法蘭們彼此互換，感受也會是一樣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