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蘭最初學日語居然是從英國開始的,在利茲大學讀文科碩士,規定必修一門外語,而且學分所占比例很大。無奈之下只得照辦,由於法蘭的專業與亞太發展有關,可供選擇的外語非常少,中文,日語和蒙古語。英國大學雖然多數有語言系,只有能夠開辦中文和阿拉伯語課程,才算是真正有實力。利茲大學語言系非常有名,法語俄語西班牙漢語等,可以說是應有盡有,而且各系有研究課題,並非學語言那麼簡單。法蘭所在的東亞系研究專案很多,老師多數是劍橋大學畢業,只有一位代課年輕女老師,牛津大學碩士剛畢業。
開蒙古語課程主要是語種特別,全英國也沒幾所大學,教授蒙古語課程,自然物以稀為貴,蒙古研究利茲大學,肯定是實力最強。問題是開了課程,實在沒有多少英國學生,有興趣主選修這門冷課,學生都招不滿。搞笑的是學蒙古語的,非但總共沒幾個人,多數還是包著頭巾,來自蒙古的女學生,蒙古人學蒙古語,還要跑到英國的大學來,其實法蘭記得外蒙,應該俄語是半官方語。英國學生就更沒興趣了,就算學會了又能和誰去說,所以多數是學中文和日語。法蘭的日語老師是Mark Williams 教授,劍橋大學畢業,莎士比亞文學研究專家,他曾經長期生活在日本,日語非常流利,妻子也是日本人,負責日本語的教學。還有兩位日本女教師,Masako和Migiko,此兩位是日本關西大學交流,派過來的專職日語教師。
教授Mark上大課,日語漢字語法,由日本教師負責,課本是《Japanese for Everyone》。法蘭開始學習時興趣很大,可接觸下來真有點受不。上課時法蘭要將Mark老師用英語解釋的日語,先翻譯成中文理解了,然後再以此認識日語,反應上自然慢了,幾次上課被提問,都回答不上來。漢字自然是沒有難度,可是得用日語拼注,日語漢字很多寫法與中文有區別,而且中文簡繁體合用。日語文法詞彙日本女教師負責,兩位雖然非常認真,但卻苦了法蘭們這班學生,教學方法很簡單,就是死記硬背,三天一測驗每課有小考。好不容易混到大學了,而且到了外國學府,居然受起中小學生的苦楚來。就算有問題想問,女老師的英語水準,也實在解釋不清楚。很多學生也沒料到,日語學習這麼難,而且教學進度很趕。學習語言所花時間,反而比專業更多。
法蘭在碩士班上剛抱怨了幾句,誰知道就把那些選修中文,歐洲同班學生的苦水都勾出來了,那些學中文的更慘,學日語所受折磨一樣不少,教中文女老師是中國人,逼著那幫人用中文演節目,而且還要分組參加匯演。為此系裡幾個英國出生的中國人,多數是香港移民的子女成了搶手貨,都爭著要她們到組裡方便表演節目。其實,她們幾個根本就不會中文普通話,平時從來就是英語交談,就算會說幾句也是廣東話。碩士班裡有兩個日本女孩,有時候想請教一下日語,她們拿起法蘭的教課書,笑嘻嘻地左右翻看,就象看什麼西洋景,然後不斷發出這本書內容好難,課文的對話真禮貌,日本人並不這麼說之類的讚歎。然後又把書還給法蘭,根本不回答法蘭的提問。
沒幾個月情況越發變壞,平時班裡同學的定期聚會,四個男生來自,挪威,加拿大,德國和香港,英國酒吧裡喝酒聊天,有時候還打打小麻將。因為,加拿大的麥克在日本教英語,學會了打麻將,隨身帶著麻將牌。結果,每週聚會在酒吧,法蘭教他們打麻將,後來班裡的女生也參加。圍觀的英國人都知道法蘭們在打麻將,最後發展到很多人找法蘭報名想學,希望把這家叫“烏鴉”的酒吧,改成“烏鴉麻雀俱樂部”。本來用英語聊天喝酒,氣氛還是相當好,可學了中文日語後,英語不說了改練外語了。他們把法蘭當靶子練中文,德國佬女友是日本人,麥克在日本住過4年,多少能說些會話,法蘭又反過來拿他們練日語。這下可就熱鬧了,雖然各自的中日語,都沒到流利會話的水準,可是短語詞彙還可以說,相互間談話都不用英語了。其實各位英語都很好,偏結結巴巴說外語,各自聽個半懂不懂。都是英國大學的碩士生,人聰明不說好勝心還強,索性語言大雜燴亂來了。
Masako老師衣著樸素連妝都不化,日本人裡面比較少見,她教語法和詞彙,這是最枯燥的部份。好在她比較有耐性,日語動詞有時態,過去,進行,辭書型等等,變化多得不得了,有時實在看她教得辛苦。誰知道下半學期,學校把她上課的大教室給改了,換到系裡地下室的小房間,原是堆放演出道具的房間,裡面放了幾排椅子,因為上日語課的學生人數越來越少。上課看到居然角落裡,放著一具大黑棺材,雖然是道具總覺得有點嚇人。她在這棺材房裡,教了半年的課程。有一次,法蘭在72A的公車上碰到她,說起她簽證到期不知如何更新,法蘭建議她到倫敦的大使館,她說不知道怎麼去,那意思是讓法蘭陪她去。法蘭很快到站匆忙下了車,回到家裡才想起來,她是主動給法蘭機會啊,法蘭不解人意回絕了。
另一位女老師有個外號,英國女學生叫她“芭比公主”,她非常嬌小的身材,皮膚白皙紮著辮子,衣著得體化了濃妝。客觀說她對學生態度冷淡,上課時非常嚴肅機械,教學方式枯燥,提不起學生的興趣。她上課時根本不怎麼看學生,當然眼光直接接觸對日本人來講,應該算不禮貌的行為,英國人避開眼光接觸,反而是失禮,這裡有文化上的差異。時間長了會發現,她似乎是想遮掩內心的極度緊張,因為英語實在怎麼樣,所以故作冷淡狀。上她課也簡單小測驗,朗讀課文,然後做練習。她嬌小身材穿高跟鞋,化了妝的白淨臉,英國女生覺得她象芭比娃娃,不知道是說她身材還是打扮。
馬克教授教日語也是副課,他主要還是研究沙翁,雖然日語流利,估計也就教初級班還行。他有時候語法用英語一解釋,英國人聽懂了法蘭糊塗了。英語語法其實和中文類似,歸功於新文化運動,中國人將語法改成歐美式。一般是主語+動詞+賓語的形式,日語句法是主語+賓語+動詞,語句的時態在動詞上,還有些輔助詞彙。就在學得筋疲力盡的時候,幾件事情改變法蘭的態度。某次,看到系裡走廊圍了好幾個,穿著日本關西大學外套的英國學生,他們剛從日本學習回來,作為交換生在日本學了一年。他們正和女老師用日語交談,老師們聽到學生用日語會話,高興地說話眼睛都放光。芭比公主臉上泛著紅暈,她居然都笑出聲來了。原來她會笑,上課有時法蘭盯著她看,樣子好凶啊。
麥克在生活4年,他和法蘭關係最好,多次勸法蘭說要學日語,還是去日本為好。何況,法蘭可以在日本教英語,因為水準綽綽有餘。日語本是選修課,法蘭也沒太在意,根本也沒打算去日本。誰知道這位老兄還當真了,給法蘭日本文部省海外研修生的聯絡方法,而且是文部省提供獎學金。嘗試寫信索取資料,居然沒幾天就收到答覆,讓法蘭到原居住地申請。結果,暑假回香港還真收到面試通知,港澳地區有幾個名額,大大咧咧穿個短袖襯衫去面試,被問了幾個問題自然沒能通過。其實,法蘭提交的研究計畫雖然倉促所寫,研究的問題還不少,甚至包括現在熱鬧非常,釣魚島問題分析。
當時並未當一回事,回到英國繼續學習,日語無非是外語課目,也沒真打算去日本。有些事情就是想躲避,也絕對繞不開。誰知道下半學期,法蘭竟然和班上不起眼的日本女孩柴田美緒,莫名其妙地談起了戀愛。她36-24-25日本AV般的身材征服了法蘭,兩人還同遊了歐洲。平時,法蘭們用英語交談,開始的時候相處融合,後來由於文化不同,產生不少衝突,日本人又是不善溝通,注重內心交流的民族。畢業後她回國,法蘭在英國多住了半年。從送她到曼徹斯特機場起,法蘭已經下了到日本闖蕩一番的決心。回到香港後休息幾個月,圖書館借了很多中文書閱讀,實在是沒接觸中文很久了。不久,家裡催促法蘭找工作,很快在一家香港大公司,負責銷售方面的工作,而且還很受老闆賞識。
抽空到日本旅行,這是法蘭首次到東京,在大雪紛飛的冬春。之前聯絡了很多的日本大學,因為美緒在英國給了法蘭一本,日本各大學習資料的書,按圖索驥拿了很多資料。入學大致上都要面試,一定的日語水準,研究報告書小論文,簽證還需要擔保等等。法蘭雖學了一年日語,哪有什麼水準可言,日語寫文章不可能,口語就更談不上了。最好還是到日本大學找教授,查詢一下為好。家裡聯絡了兩個日本人,說可以見面談談。一位正宗日本人約在新宿,華盛頓酒店大堂,這種生意場上的泛泛之交,聽口氣就知道不肯幫忙。還有一位是入日本籍的中國人,反倒是很有些誠意。他妻子原本約朋友,到箱根溫泉去過週末,他丈夫與法蘭父親有生意往來,結果只得約了法蘭一塊去,還有她和朋友的小孩子,到箱根玩了兩天。意思是看看法蘭人品如何,最後說願意做法蘭的擔保。
趁這幾天有限時間,法蘭特意去了一橋大學和東京大學。一橋大學法學部也沒幾個會英語的,結果半天找了個教授,他特意跑過來和法蘭見面。巧的是他居然認識利茲大學的Mark教授,以為法蘭是推薦來找他的。沒怎麼說就收法蘭讀碩士,問題是課程和英國相同,而且也是英語教授。當即法蘭就表示沒太大興趣,但希望保留聯繫,而且當年簽證還要時間。後來法蘭才知道犯了大錯,其實是失去了最好的機會,否則在日本的生活,將會是另一個樣子。當法蘭到東京大學行政處的時候,根本被當成說英語的怪物,總算有人弄清楚法蘭的來意後,給了個位址打發法蘭走,說是可以給外國留學生,提供各方面的幫助。等法蘭到那裡才知道,根本就與讀大學無關,只是民間辦的留學資訊處,地方很小資料有限。就在法蘭失望之際,隨意拿起的資料裡,有學習語言的資訊,列出了東京語言學校,排名前十位的地址。
第二天按地址找到了一家,地點在新久保弄堂深處,校務處的人瞭解情況後,給了一大堆申請表。當法蘭趕到高田馬場找到另一家學校時,自己都覺得很驚異,從未到過日本,法蘭居然每次都能直接找到,地點冷僻的學校,居然沒怎麼走錯路。這家學校事務處有位老年婦女,明白法蘭來意後用流利英語和法蘭交流,法蘭簡直感動地差點淚流滿面了,終於有人懂英語可以溝通了。她說是學校副校長,女兒在澳洲生活,她的英語也是在澳洲生活時練就的。聽說法蘭來自香港,她驚奇地說你為何不到香港申請,本校在香港有分校,而且可以辦理來日的一切手續,隨手給了法蘭位址,地點就在旺角附近。跑了幾千公里兜了一大圈,居然在香港就能辦到。回到香港還跑了日本領事館一趟,一個留著日本式長髮,態度很不耐煩的香港年輕人接待了法蘭。
可能他不知道每天要回答多少類似問題,對法蘭的提問既不耐煩又不屑一顧,總演算法蘭態度誠懇,他最後耐著性子解釋了幾句。反正只要日本大學錄取,香港日本領事館就發簽證。法蘭的情況可以先不申請大學,直接就讀語言學校,日語學完後再申請大學。法蘭聯絡那家香港分校,對方頗客氣地回答,本校專業開辦各類日語課程,兼代辦所有留學手續。如有需要最快半年,就可以安排到日本留學,學校可由本人選擇,幾個月後在尖沙咀YMCA青年酒店,會有日本留學展覽,希望到時候可以參加。不久,在展覽會上認識了日語學校渡邊校長,他當即答應法蘭可以留學。經歷了一些小波折後,法蘭算順利辦妥了簽證。半年後拿著錄取通知書和簽證,到公司辭職的時候,老闆簡直不相信法蘭要走,極力挽留之下還是執意離開。老闆自此發佈命令,公司不再請碩士以上學歷,能力強的公司留不住。
公司裡的同事輪流請法蘭吃飯,所有人都是羡慕忌妒的表情,男同事多以憤恨的表情罵道,日本法蘭都是AV!然後,對法蘭語重心長地歎息道,你可要為國爭光啊!坐在飛往東京的飛機上回想,這一年來經歷的一切,種種波折困難之下,總算是功德圓滿了。但是,千辛萬苦之下真到了日本,今後迎接法蘭的又是什麼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