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實的桂林保衛戰

剛在網路上看完大陸軍事題材電視劇《決戰桂林》，感覺是令人啼笑皆非。本劇不是戰爭電視劇，而是愛情連續劇，描寫桂系高級情報官，與他弟妹日本女間諜的愛情故事。電視劇內容胡編亂造，無聊愛情劇情無處不在，編導連起碼的軍事常識都沒有，隨便舉幾個例子都能嚇死人。特戰隊30人一個排，居然令日本全訓野戰部隊第11軍，需要抽調一個師去應付。而且，還能頂住對方一個聯隊，一天一夜以大隊為單位的輪番進攻。特戰隊只有兩門炮，一具火焰發射器，機步槍和手榴彈等。日軍聯隊滿員3千人，重炮坦克飛機轟炸打不過30個人，這種片子拍出來簡直就是有病！歷史上桂林保衛戰是個不錯的題材，因為對此戰歷史評價爭議比較大。

桂林保衛戰從1944年10月28日起，到日軍11月10日攻陷桂林結束。桂林守軍孤軍奮戰英勇抗敵，有所謂“最令日軍膽寒的戰役”之稱，但另一方面此戰歷來備受質疑。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：“桂林工事堅強糧彈充足，所有通信與裝備，皆盡用於此。而未經一日戰鬥即崩潰，可痛之至。”日本防衛廳戰史室編著的《廣西會戰》一書，甚至沒記錄日軍在桂林保衛戰中的具體傷亡情況。按理桂林城防遠較常德和衡陽為優，然而日軍自1944年11月8日正式攻城，至11月10日桂林淪陷，為何前後只用3天時間。

1944年，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上被美軍打得節節敗退，在海上交通線被切斷的情況下，不得已實施“一號作戰計畫”，打通從中國華北到越南的“大東亞交通線”支撐戰爭。並且摧毀美軍在華中華南的空軍基地，阻止美空軍從這些基地起飛，轟炸日本本土。日軍打通平漢線後，苦戰下陷長沙和衡陽，然後發動“桂柳戰役”。1944年10月26日，日軍第6方面軍的司令官崗村甯次命令，下屬第11軍團於27日對桂林發動進攻。

日軍在1944年中國稱之為“豫湘桂戰役”中，沒遇到太大抵抗，順利拿下河南和湖南。除在衡陽被中央軍第10軍方先覺，頑強抵抗死拖47天，造成日軍較大傷亡外，其餘國民黨軍大部一觸即潰。日軍7個師團15萬人馬，在3百多輛坦克30餘架飛機，大量重炮配合下，休整後集結于桂林一線準備進攻。事實是白崇禧根本沒打算守桂林，按常識講南京都沒守住，何況是不大的桂林城。

然而，他口頭上卻堅稱固守桂林3個月，實際上在戰前把桂林的守備部隊，調得個個七零八落。原本部署是國軍31軍，下轄第131師和188師，再加上135師，其他地方部隊聯合防守。但據桂系第31軍副軍長馮璜《我所耳聞目擊的桂林防守戰》回憶，“白崇禧，夏威先把46軍調出桂林，接著又把188師拉出來，無非是保存實力及照顧姻親（175師長甘成城，188師長海競強和夏白兩人是親戚）的結果。”

最後守軍就剩131師，還少一個主力團。都是新兵沒打過仗的170師，其實也就是師的番號，人數才個把團而已。守將韋雲淞當年與滇軍作戰時，斷糧吃黑豆堅守待援，但對此次桂林守不住心知肚明。據馮璜回憶城防司令韋雲淞，軍長賀維珍，師長許高陽等人，領到全軍3個月薪餉和主副食後，多數經費都貪汙己用發國難財。“城防經費被克扣絕大部分，全部副防禦無鐵絲網，僅用木材釘成木柵，無照明設備，陣前僅敷設少量地雷。”桂林守軍在百姓撤走後，“下級官兵每晚四出去民房翻箱倒櫃搜尋財物，見雞殺雞見狗劏狗，把居民留在桂林的財物搶的精光。”

國民黨政府統帥部最初意願，打算放棄桂林柳州一線不想守桂林，問題是白崇僖作為“廣西王”，覺得不象徵性守一下，對地方上無法交代。日軍第11軍是主力野戰部隊，有15萬人馬配有重武器，桂林守軍只有桂軍131師1萬2千餘人，還有從廣西各地進發，自願保衛桂林的地方民團，總兵力不到2萬人，民團只有土槍戰鬥力弱。1944年10月26日，日本第6方面軍命令11軍攻佔桂林。

以58師團為主攻，在重炮兵第14、15聯隊，獨立野炮第2聯隊，獨立重炮第6大隊，戰車第3聯隊配合下，由靈川急攻桂林北門和西門；第40師團在獨立山炮第2聯隊的配合下，由興安向桂林東門進攻；第13師團進攻南門；11月6日完成對桂林的包圍。國民黨第4戰區於11月7日命令，第16集團軍副司令韋雲凇，指揮31軍131師和46軍170師防守桂林，同時79軍，93軍和新19師，在桂林附近集結備戰。實際上開

打後，週邊部隊根本沒到達指定位置，城內只有不到2個師的部隊。

11月8日夜間，日軍第40師團236聯隊攻入市區，與守軍發生巷戰，9日淩晨第58師團發動全面進攻。虞山、鳳凰山、扁崖山各地守守，9日夜間日軍從四路部隊攻入市區。守軍170師向西南方向逃跑，與日軍37師團遭遇被俘千餘人。後續部隊被迫返回市區，戰至10日下午全城被占。守軍除第16集團軍副司令韋雲凇，31軍軍長賀維珍隨少數幕僚逃出外，桂林防守司令部參謀長陳繼恒，31軍參謀長呂旃蒙，170師副師長胡原基以下，官兵2400余人陣亡。按照日本防衛廳戰史研究室，《一號作戰：廣西會戰》記載，截至11日“我方收集的屍體5665；俘虜13151；繳獲各種大炮160；各種槍支3200，機車5貨車35，炮彈3萬餘發，子彈1百餘萬發；飛機部件多件及其他大量武器糧秣。”這一統計尚“不包括山、鹿兩部隊”。

重慶軍令部報告，“宜山已十五日失守，軍令部會議在座諸人，對保衛桂林之廣西軍不戰而潰，並遺棄大量新武器及彈藥等。日軍8日開始攻城，次日守軍逃跑，10日桂林失陷”。負責指揮桂柳會戰的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張發奎，對於白崇禧擅改他的命令，聲稱死守桂林的說法本來就呲之以鼻，桂林失守後不無諷刺說，“31軍這麼快就棄守桂林，我也感到驚奇……桂林的有利條件是多山地形，堅固的城牆與防禦工事，它不應該這麼快就放棄。”接替史迪威任中國戰區參謀長，美軍將領魏德邁也指責，“桂林柳州兩地抵抗不力”。

據日軍繳獲稱桂林守軍當時配備，中國軍隊少有的150mm重炮2門, 105mm加農炮2門，山野炮14門，高射炮2門。戰防炮，火箭筒，迫擊炮，機關炮等輕型火炮138門。重機槍110挺，輕機槍359挺。按師編制來說桂軍守城部隊，裝備已強於中央軍。況且還有中美空軍第1和第4大隊配合，共有飛機243架，數量比日軍多出1倍。但最後結果3天城破，日軍主力打到桂林市區，不過2天而已。據桂林城防司令部司令韋雲淞，戰後所寫的《桂林防守軍戰鬥要報》記載，桂林保衛戰中，國民黨軍隊傷亡約9000人，日軍傷亡6000餘人。此處所謂日軍傷亡6千餘人，明顯就是杜撰了。

從巢威和郭柄祺回憶錄中看出，守軍只有131師參加了戰鬥，170師開戰後即逃跑，结果撞到對方打援部隊，被俘虜了近千人。桂林保衛戰從1944年6月就開始籌畫，原定以46軍守城，31，62等軍協同，殲敵於堅城之下。要求守軍堅持3個月的不是蔣介石，而是桂系首腦白崇禧。結果，日軍從發起攻擊到全城陷落僅用10天時間，從40師團2個聯隊發起總攻，算起只不過2天時間。真實情況是守軍根本沒怎么打，就大部分棄城爾逃了。

抗戰時期桂林城面積不大，大部分城防年久失修，護城河與灕江不通，沒有防禦作用。清朝時桂林城原本有堅固城牆，但由於城市擴建向外發展，因年久失修而放棄。在桂林保衛戰稱得上戰鬥的都發生在舊城區，守軍以此與日軍打巷戰。桂林守軍修築工事的錢被高級軍官貪汙，根本沒有修築工事的材料，甚至連鐵鍬都不多。真正在桂林保衛戰中，對日軍造成較大殺傷的，反而是那些裝備簡陋的民團武裝。廣西地方民團組成數千人敢死隊，綁上手榴彈炸藥，對日軍發動自殺式攻擊。

日軍第58師團長在日後的戰報中稱：“我師團在桂林遭到了廣西當地土著武裝的頑強阻擊，這些土著武裝的裝備雖差，但是極為兇悍，至死決心甚濃，其勇猛為我軍遠遠不及，我軍士氣低落到極點……”日軍下級軍官也有過這樣的記錄：“自小聽說之桂林景色宜人，為世之罕見，但今日我軍遭到了自戰爭以來最兇猛的抵抗，城中到處都是槍聲，到處都是地雷，全城都在肉搏，我大隊900餘人在戰役結束後僅剩70餘人，且多為傷兵，在戰後從敵軍死屍上發現桂林之敵軍的武器，竟然大多為我國40多年前已淘汰的火槍，如此簡陋的武器，居然令我們遭受到如此巨大的傷亡，雖為敵人但亦為之忠勇精神而感概。”

日軍針對民團攻擊改變戰術運用毒氣，由於對方並非正規軍，日軍沒有使用神經性芥子氣，而是用了催淚瓦斯。當時日軍由於時間緊迫，攻擊又太順利，打下桂林城後，沒有肅清擴展週邊，部隊馬上就直接南下。衡陽戰役後日軍休整2個多月，進行多番補充才重新發起進攻。桂柳戰役日軍如入無人之境，接下來二十多天，佔領南寧宜山等戰略要地，到12月2日已佔領了貴州獨山。

留下來的少量桂林守軍和廣西民團作戰還是很英勇的，特別是後者守土保家，犧牲巨大事跡可歌可泣。如果電視劇編導能從這方面入手，劇情應該更吸引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