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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8月6日 星期六

《喋血灣仔江湖情》-血染白衣紅

灣仔菲林明道謝斐道方向,有個不起眼的低層商場,地下轉角處是個裝修材料店。法蘭下午到店上班時,就感覺到氣氛異常。鐵閘半拉很多生面孔進出,店裡平時進出多數是裝修師傅。不是拿材料就是要工具,很多人送貨出貨出入不停。今天進店後反而很平靜,只是不時有中年人帶著手下,進來和財叔打招呼或低頭耳語。



財叔悠閒地坐在店裡高腳凳上,穿著有兩個大褲袋的短褲,腳上老式淺啡色塑膠拖鞋。上身白色圓領汗衫腆著肚子,渾身皮膚灰白鬆弛頭髮微禿,眼袋又大又深略有些鬍子,就是兩把黑色劍眉很威武。財叔面容慈祥地喝著茶,懷裡抱著叫“大虎”的白貓。大虎和財叔也是三分相似,身材肥胖皮膚鬆弛表情慵懶。司機羅叔慌張拿個蓋著報紙紙箱,隨手放在角落裡發出金屬碰撞聲,法蘭斜眼看去有不少砍刀和成打的勞工手套。財叔發覺後輕聲呵斥,怎麼想起弄這些東西。



上次法蘭過來給財叔大女兒送修好的電腦,誰知道女兒本就大肚子,突然身體不適離開。平時靠她打理店鋪,財叔看店而已,電腦都不會開。突然沒人下手忙腳亂,看到法蘭如同救星。打開電腦看得清楚,無非輸入材料號碼之類,很多師傅提點法蘭很快上手,如此間忙了半天。這才說起送手提電腦的事,財叔本來擔心女兒生孩子店裡沒人,現在不容辯駁地讓法蘭過來幫手,並說“大劉“那邊他打招呼。



“大劉”人稱呼"劉生”,灣仔298電腦商場大業主。五十多水歲短頭髮長臉型,右側法令處有個小肉瘤,平時不苟言笑眼神銳利,身材不高衣著整潔,喜歡穿藍灰色硬領襯衫。Kenny  Wong原在商場裡租個小店賣遊戲卡,後來東京旅遊無意間發現財路,在新宿東口某樓上鋪,發現大型提電腦賣場,不但牌子齊備價格出奇便宜,原來出售的是二手翻新電腦。翻新貨品但與正品無異,只是電腦底板標籤都是舊的,號碼旁標RB字樣意思是翻新。Kenny買入多部電腦香港很快售出。幾次下來很順手遂拉朋友開店,生意之好出乎意料,翻新機當新貨賣,稍加幾百塊利潤就出貨。



生意太好帶旺電腦商場生意,最後引來業主劉生關注,商談下一拍即合,劉生出資Kenny大手進貨,利潤分成成立公司,如此Kenny二十多歲,小老闆成了總經理。因為對辦公室事務不熟悉沒興趣,結果找了兩個有經驗的助手,其中就有剛從外國回來的法蘭。誰知道沒幾天就被財叔拉走,寫字樓職員成了收銀。法蘭忙完才幾分鐘接到劉生電話,讓他一切聽財叔電話就掛斷。法蘭只好到店裡上班,每天12點半上班,到晚上7點半。



財叔平時在店裡看店,實際業務都是女兒打理,他只是偶爾過問一下。經常是抱著大虎,對貓也說上半天。他非常喜歡法蘭,常開些成人玩笑,知道他外國留學回來,常喜歡開玩笑,什麼外國女人“金絲貓”,是否多汁好插一點之類。他也不在乎法蘭的回答,經常說完獨自大笑一番。周圍的人進出匆忙,不怎麼和財叔搭訕,但看得出對財叔很尊敬。平時偶爾提到財叔,也欲言又止很敬重的樣子。




財叔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,下午4點多“高佬平”帶回消息,說待會兒“臭口華”,在對面永安茶樓“講數”。不到半小時茶樓包廂裡坐了一檯人,法蘭居然坐在財叔旁邊,財叔始終認為他是“大劉”的人,周圍人聽說是298過來的,大家也都這麼想。“臭口華”很快過來沒帶幾個人,坐下來和眾位打招呼,意思是大佬叫他傳話,然後說起來龍去脈。



財叔心腹“大樑”從小跟他,經歷血雨腥風情同父子。他結婚晚四十多歲得子。兒子長大遊手好閒,最後送到店裡學生意。平時喜歡撩事鬥非,打著灣仔“金毛強”名號惹事。阿強身材極瘦小皮膚白皙,喜穿黑背心露出青龍紋身,頭髮染成刺眼發白的那種金色。長得算是五官清秀,可喜歡動不動就瞪眼,帶著粗金鏈子掛個玉佩,脾氣暴躁張口粗話。平時不經常來店裡,裝修手藝也不怎麼樣。但無論表現財叔都不過問,而且還經常誇他幾句。



銅鑼灣和灣仔不過數街之隔,但在灣仔這個老牌黑社會社區,分屬兩個不同社團管轄。財叔賺錢主要附近樓宇的裝修業務。銅鑼灣則是娛樂聲色場所,兩者間井水不犯河水。財叔的“聯興義裝修”,其實是“和X圖”分堂口,所謂“硬殼”人馬,銅鑼灣則是社團“某K”天下。財叔平時管教甚嚴,手下娛不會到近在咫尺的銅鑼灣。“金毛強”是少數幾個不理這套的人,銅鑼灣自小長大熟悉,很多夜店看場幫會小頭目,本就認識不是同學就是鄰居,對方雖知他背景也算客氣。



那天晚上他到銅鑼灣崇光百貨,對面某樓上酒吧喝酒,“女拳手”阿儀是陪客喝酒的小姐,長髮披肩與周慧敏幾分神似。金毛想追求她很長時間,經常到店裡軟磨硬泡。一個香港公子哥國外留學放暑假探親,帶幾個外國同學出來娛樂,買了鐘小儀不用陪其他客。“金毛強”左等右等不來,上廁所時在別的包房看到她。醉酒下沖進去不由分說,打了小儀一個耳光。對方理論之下豈能放過,強仔只有一個手下,被外國壮漢按住狂打。所幸看場趕到拉開雙方,場內客人算是受驚,看場免不了數落金毛幾句。



他不但被打吃了虧,小儀面前失了面子,自己手下被打得更慘,傳出去難混了。對方還不是江湖中人,只是幾個中外學生而已。“金毛強”氣急下沒敢驚動幫內兄弟,找了幾個平時玩開的好友同學,年輕人聽到打架興奮不已。強仔酒精作用跑到對面茶餐廳,從後巷進到廚房找把刀揣在懷裡。等到對方下來圍住再打,強仔看准瘦小的香港仔揮拳扭打,站立不穩下反被對方壓住,情急抽刀一捅到正中對方小腹,那把居然是切牛肉刀。香港仔血流遍地昏厥,同伴吃驚下大聲呼救,強仔被同伴拉著趕緊跑。



總算香港仔被救下沒出人命,也沒落下什麼殘疾。打人踩場傷客人幫會沒面子,況且看場已經放強仔走人,結果卻在本幫地頭動手。銅鑼灣坐館“潮州雄”暴跳如雷,“香港仔”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燈。強仔過失傷人請到好律師不算重罪,況且還是動手在先。但是,吃了皮肉之苦豈能罷休,最后找了關系江湖事江湖了。很快傳出有人出錢買強仔“暗花”,如此自然激起千層浪。不止是灣仔銅鑼灣幫派的事情,不少外面人都想染指。




強仔出事後幾乎嚇傻,打算趕緊“著草”卻走投無路,更不敢和“老豆”和“師傅”講,最後竟跑到新界外婆住的公屋躲避,整天躲在廁所裡不敢出來。事發後“潮州雄”很快派人打探消息,半個月後事情稍有平息,強仔深夜偷到樓下便利店買煙,被潮州佬手下拿住關起來。“臭口華”要財叔儘快拿錢,否則別怪大佬不給面子。突然“高佬平”大力拍桌子,一頓呵斥嚇他一大跳,順手將茶壺砸向他。奪路逃竄下聽到財叔的聲音,“憑你個“四九仔”,有咩資格同阿叔“阿枝阿祝”,叫僕街“潮州佬”,今晚老地方等啦……”。



眾人也不追趕,大家你言我語,不是說要調兄弟過來,就是索性殺過去要人,有的說要找“大家長”幫忙,還有的要讓其他幫派出面調解等。財叔等眾人說完沉默好一陣,突然對著法蘭問道,“今晚夠膽同我食餐飯?”,像是詢問又似命令,法蘭猶豫片刻,下意識地點頭。財叔發出往日說完笑話後的怪笑,眾人愣在那裡無話可說。



永安茶樓對面穿過幾條街,斜對面是市政局街市,對面不少通宵營業餐廳,其中有一檔“潮州打冷”大排檔。財叔熟客周不時在此晚飯,芽菜炒雞鴨血,蠔仔煎蛋餅,生炒排骨,腐乳通菜上桌,生力啤酒算是給法蘭點的。財叔居然喝紅牌蘇格蘭威士忌,如此搭配也算是特別。老闆娘親自上菜聊幾句,帶著法蘭店裡常見的那種恭敬。兩人邊吃邊瞎聊,財叔還是離不開葷笑話。法蘭心中忐忑,看著路燈的橙光,對應著深藏青色天空,周圍不時路過車輛的紅色尾燈,劃出條條奇異亮線,過一陣停一陣,連成長短虛線。




財叔來前嚴厲警告手下退下不得造次,法蘭感覺空氣凝固時間極慢,總算啤酒安慰還能坐得下去。突然跑車特有的嗚嗚響聲,一輛白色敞篷保時捷跑車,在人頭攢動的街頭呼嘯而過,幾下拐動在附近停下來。車裡走出個穿著顯眼白色全套西裝,襯夏威夷襯衫,黑白“三截頭”皮鞋的中年人。頭髮燙成小波浪,臉小鼻子大的“小鬍子”,眼小窄額頭厚嘴唇,此人就是銅鑼灣社團大佬,江湖人稱“潮州雄”。



他過來用腳勾個凳子坐下,財叔埋頭喝酒連頭都沒抬,潮州佬有一句沒一句,“阿財,飲乜正嘢啊?”。當年出來混阿雄做過財叔跟班,本是財叔帶他出道,後來離開輾轉另投,近幾年經營娛樂業,暗中賣軟性毒品發了財。剛出道就在對上市政局街市混,收取數量不多的保護費,生活無著跟了財叔後才算穩定。當年落魄時常陪財叔吃飯喝酒,所以說這里是“老地方”。


潮州佬口水滿噴說了5,6分鐘,大意是付8百萬現金擺平,收錢放人否則別怪他不打招呼等。財叔一語不發,潮州佬氣勢頓挫。僵持下突然財叔大聲呵斥,“潮州佬,你講嘢啊!當年你跟邊個大佬…..”。意思是事情已經發生,強仔犯錯自有家法,傷人沒出人命落殘疾,湯藥費住院補償可以付,最多3百萬馬上放人。至於壞了場子可以擺酒賠禮,如果對方提出無理要求,最多就是魚死網破。潮州佬聽後冷笑說,出人意表地從西服裡掏出雪茄煙,拿出打火機叮噹一聲打響,居然坐在那裡抽起雪茄來。附近停泊的貨Van陸續有人出來,暗藏在各種車輛和黑影裡。



潮州佬突然起身大聲道,“阿財,下次傾過啦。”說完轉身要走,四下黑影人掩殺過來。說時遲那時快肥胖財叔突然躍起,左手拉住潮州佬手臂,右手同時威士忌酒瓶破樽,酒瓶尖抵住對方頸部動脈,潮州佬大驚失色,手下二十多人各執刀槍圍上來。財叔讓法蘭閃在一邊,用力抓得對方疼痛大叫,突然膝蓋橫向一頂,整張檯面飯菜飛散一地,穿拖鞋的腳用力踢出,幾張塑膠凳飛向眾人。財叔趁機左手勾住對方喉嚨,右手用力壓著對方蹲下,順勢拖到另一張台坐下,然後大喝一聲到,“再來兩枝啤酒!”。


黑影人被不過一分鐘的變化震住,財叔命令潮州佬收回人馬,否則今天別想走脫。一腳踢他膝蓋上頓時起腫,財叔大聲命法蘭過來,抽走潮州佬皮帶拿掉鞋子。潮州佬料不到財叔如此身份,居然動手拼起命來。本想老頭子年紀老邁,況且周圍他早就佈置人,事前已經反復查看沒埋伏,只有陪財叔喝酒的法蘭一人。結果老頭子不減當年,自己反被抓住成了人質。財叔此時緊逼眾人撤退,手頭用勁“潮州雄”氣喘,臉部发涨成了紅紫色。



財叔右手瓶尖在潮州佬腹部一劃,即刻血染白色西服,潮州佬一聲慘叫臉部扭曲,大聲喘氣求饒同意放人。財叔命其立刻打電話放人,原來財叔早打探到關押地點,派人附近埋伏待機。這邊電話很快打過去,那邊馬上接人帶到安全地點,前後不過15分鐘時間搞定。財叔確認強仔沒事後說,“聽日上晝你戶口會多3百萬,此事到此為止就算了結,如果不服隨時恭候”。



財叔用力推搡潮州佬,帶著法蘭走到大街路口,一輛七人房車飛馳過來,財叔推開他拉法蘭上車。車迅速向尖沙咀方向過海而去,潮州佬手下沖過來扶住大佬,打算追趕被攔住,說是先回去從長計議。車在道路上飛奔許久,財叔突發出平日大笑,“靚仔你真好嘢,頭先完全不驚。”法蘭其時已不知所措,剛才發生的場景腦中混亂閃現。財叔寬慰說法蘭不算江湖人,潮州佬不會輕易搞他。車到九龍塘後讓他換車,有人將他安全送回家。然後,讓他放假旅行一段時間,工資照出等事情平息再來上班。


飛機視窗外藍天白雲空氣幹清,很快會在東京成田機場降落。事發後的第二天,法蘭到赤臘角機場,買當天候補機票飛往日本。用餐時抿著紅酒驚恐未定,深紅色酒液使他想起,潮州佬染紅的白色西裝,總算是一切都過去了!他不知道的是江湖一場血雨腥風,正在拉開帷幕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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